有没有试过,遇见一个人,然后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始终深爱至死不渝。
像是童话一样。虚晃的不真实。
骗人的吧。
才没有呢。
如果坚持,如果深爱,如果想要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到最后,要走过碎石,走过荆棘
爬过绵延的山脉。
但只要坚持到最后,真爱,便如璀璨的钻石一般,是最美好的奖励。
南城十几年前的时候还是满目萧索的模样,不像现在,至少两个城区已经变得繁华崭新让人认不出来。十几年前到处有灰暗的低矮楼房,红砖房子,高大的烟囱灰色的天空。总之与现在这样光鲜的模样完全不同,十几年前,是楚怀声第一次遇到宣城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一切都藏在他的记忆里,清清楚楚,恍若发生在昨日。
楚怀声第一次见到宣城的时候,大概也就是那么个让人尴尬的场景,那时他起码也过了六岁,身量却瘦小如同三四岁幼儿。在北方冬季的街头坐了一整天,也许是冻病了吧,昏昏沉沉一阵阵打着冷战,带他出来乞讨的丐婆不管不顾将他按在怀里,难受的姿势让他嚎啕大哭。丐婆只顾低头数钱,死死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只看得到眼前方寸地面,根本透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一双纤细的腿站在了他的面前。
勉强抬头几分,一眼看过去就记住了那么一张脸,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红色格子裙,白衬衫,皮肤白的有几分凛然,眼瞳却是墨色如深井,看着其实是有点吓人的。她不说话,板着脸将一粒糖果剥开塞进楚怀声的嘴里。甜美的气息顿时在口腔里散开。楚怀声不哭了,他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孩子转身离去,看上去是个很凶的人呢,连走路时都将脊背挺的笔直,像是蓄势待发的一张弓。
那恐怕是楚怀声这辈子最初的记忆,唯一记住的,便是宣城那张冷冰冰的脸,以及递糖给他的时候,露出来的,手腕上那枚小小的单翼刺青,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怎么忘也忘不了。
丐帮的孩子活的不值钱。小的时候被丐婆带出去做乞讨的工具,吃不饱穿不暖,病了也没人管。死不了的话等大一些就出去小偷小摸。若是不听话,活活打成残疾更好。在这人命如草芥的地方,楚怀声还是颤巍巍的长大了。也许就是因为心里有执念吧,那个冬天,他原本早就该病死,偏偏宣城那一颗糖,那么微薄的温暖,就给了他活下去的意志。
楚怀声越长越是俊美,又是绝顶的亮嗓子。帮里的人也没怎么糟践他,反而让他跟着琴师出去卖唱。谁又能想到,唱着唱着,就能红了呢。
当初还是宣柏易某天深夜宿醉归来,经过地下道听见楚怀声一个人拉着二胡轻轻唱起一首悠然古曲,不觉间自顾自就坐在了他的身边。一曲毕了。宣柏易就蹲在他的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你唱的真好,和我家公司签约吧。”
楚怀声苦笑,从小被拐卖,他早已非自由身。一旦私下离了丐帮,在这个城市就无法立足。他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这些都不是一直没有逃跑的原因,不肯逃离这个城市,也许只是因为,他还期待着,有一日能在人群之中,看到曾经那个女孩经过的身影吧。
那是他人生中遇到过的,唯一一点光,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宣柏易的目光清冽,倒是与幼年相遇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正好琴师又不在,他便几句话,将自己的境况说了一遍。
宣柏易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些事我来想办法,你告诉我,你愿意来我公司唱歌做歌手吗?”
怎么会不愿意,一朝翻身不再做乞丐,是他做梦都想的事情,就算千难万难,那一刻他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点了点头。
宣柏易得了他的答复,转身就走,第二天帮里的二把手就叫他过去,给他换了身干净衣服,亲自将他送到了云泽娱乐多媒体的办公大楼。他糊里糊涂跟着工作人员拍了照,领到写着楚怀声三个字的身份证,而那身份证上,确确实实就是他的脸。
他后来才知道,那天遇到的宣柏易,就是南城首富宣正德的小儿子。难怪手眼通天,随便几句话就能将他救出苦海。
人总是要惜福的。
专辑发了几张,因为都是古风,不温不火,也没有赚多少。宣柏易倒不是很介意,说云泽在娱乐界只是小公司,有这样的成绩就行了。其实如果再和圈内多周旋下,多花些心思,也许成绩会更好些。宣柏易毕竟还是公子哥,不大会算计。楚怀声心知肚明,也不去提点他。有些人,生来便是人上人,要那么精明做什么。
半红不紫,他也满足了。偶尔陪着宣柏易出去应酬,看宣柏易年少风流在一堆女人里晃悠,他只是笑而不语,坐在人群外独自喝淡酒。看似天生薄凉,实际上,还是心里有求而不得的那一个她。
那一日宣柏易又为一笔风流债得罪了北区的一个小头目,楚怀声一眼没盯住,他已经被拖进了一间KTV包房灌酒。楚怀声被那位头目的保镖挡在包间外进不去,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悍马撞开夜总会的玻璃门碾压着大片晶亮的玻璃渣冲进来,直直就开向宣柏易所在的包房。
门口的保镖立刻闪开,悍马重重的撞上了包间门以及门所在的那堵墙,整个地板都震了一下,门被车子的冲击力撞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冷冷的看着包房里的一切。
“不愧是宣大小姐,真够狠啊。”包间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宣柏易似是喝多了,靠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额头养神。
下一刻的场景却让人大跌眼镜,被称作宣大小姐的女人直接从车上拎下来一只看上去很贵重也够硬的手提包,没头没脑就向着宣柏易打了下去。宣柏易酒醒了一大半抱头鼠窜,一边口里喊着:“姐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宣城当时便是那样的豪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宣柏易抽了一顿拎上车带走,楚怀声有心要拦,伸手架住她胳膊的那一刻,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幼年时见过的那枚刺青,小小的单翼。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便是他这么多年朝思暮想的天使。
楚怀声心情复杂,却什么都没说,陪着宣城将宣柏易送回去,帮着宣城把宣柏易扒光了洗干净扔到床上,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宣城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扶额出神,神态与之前醉酒的宣柏易倒是有八分相似,看的出是疲累至极。楚怀声走过去原本想帮她倒杯水,她却从包里摸出一个钱夹,顺手抽了几张百元大钞给楚怀声。
“算是谢你的,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同老板说酒吧的损失我改天会给他补上。”
明显是将楚怀声当成了酒吧的服务生,原本是可以解释的,楚怀声愣了愣,竟然什么都没说,顺手将那几张钞票装进口袋转身离开。还细心的替宣城带上了门。
后来再在录音棚见面,宣城照旧一身黑衣,身后跟了个助理,气势万千的走到他面前。
“抱歉,宣柏易被父亲关禁闭,所以从今天开始,云泽的事情由我负责。新的工作安排你先看一下。”说着将厚厚的文件夹放到了他的面前。又后退两步坐下,一副坐等他看的架势。他却皱皱眉,慢吞吞将耳机摘下来,一双眼波澜不惊的看宣城。
“有什么问题吗?”宣城略有些疑惑的发问。这便是成长之后的宣城了,冷淡中带几分急躁。表面上看不出,心底想必是非常骄傲的吧,不然,不会连前一天晚上刚见过面的他都认不出来。
他轻轻翻开宣城带来的资料,内容详实,时间与场合的安排都极合理,连新的合约都附了过来。条款对双方都有利,具体词句却把握的极有分寸,滴水不漏。与宣柏易粗枝大叶的风格完全不似。他却毫不犹豫,只大致扫了几眼就在所有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仔细看看么?”似乎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不,不必了,以我和宣柏易的关系,就算他卖掉我,大概也只好帮数钱了。你是他姐姐,同样不需要那样戒备。”微微无奈的语气。他抬头看着宣城的脸,这么多年,五官其实几乎也没怎么变,他问宣城:“你还记得我吗?”
原本拿了文件就准备走的宣城停下了,转身仔细看着他的脸,眯起一双猫眼在记忆里搜寻,想了许久说:“昨天在酒吧见过吧,抱歉,我那时还以为你是那边的服务生,不过你也是,看错了就说么,这么大人了,总不吭声怎么好。”
“那,现在就算是认识了吧,以后还请大姐多多关照。我是楚怀声。”他站起身来同宣城说话,惊讶的发现他已经被记忆中的女孩高出许多。宣城仰头看他。神色却没怎么动,只是淡淡伸出一只手。
“我是宣城,以后同样要你多包涵了。”
这便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官方到不能再官方。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身上,依然有需要他仰视的力量在。
只缘感君一回顾,日日思君朝与暮。
眼下念着这样的句子,倒是觉得有几分萧瑟的。楚怀声看了几眼歌本上的歌词,喝口咖啡便要进录音棚。远处宣城正在打电话,长发被冬日的凛风吹出几分凌乱,更显得脸色雪白眸光晶亮迫人。和十多年前相比,其实也没多少变化。
他也不曾想过,此生竟然还会和宣城再相遇。
宣柏易的禁闭也没关多久,可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云泽俨然已经焕然一新了。
当初正职是同总裁调情,闲暇时才接几个电话的助理妹妹们纷纷板着脸怀抱着文件夹在整栋办公楼穿梭。连万年躲在前台后面补妆修指甲时刻一脸娇媚笑的丽萨都精神百倍穿着制服笔挺的站在前台后面公事公办登记考勤,整间公司的人对他这个历劫归来的大少爷完全持视而不见的态度,宣柏易顿觉人生灰暗灰溜溜跑去签了到就躲进录音室同楚怀声诉苦。
“至于么至于么,我那个姐姐哟,从小就压着我,我怕她比怕我妈还严重,天哪你是不知道,她简直就是只雌虎。她跑去练空手道就是为了揍我。”
“嗯嗯,”楚怀声一边应付着一边看歌本,他其实倒是想多听宣柏易讲些宣城的事情的,可是无奈,他还是回头对宣柏易说:“柏易你找个地方自己坐会儿吧,我要进录音棚了,今天还要把这张专辑赶着录完,搞不定的话回头宣城姐又要发飙了。”
他实在不忍心看宣柏易那副倍受打击的表情。
宣城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不到一周时间整个云泽已经被她操练过一遍堪比军事化管理。原本她以为楚怀声就是宣柏易给自己找来的一个玩伴。所以一开始非常不客气,一副撑不住就趁早走人的架势给楚怀声排工作。一首歌录过十几遍才肯点头,所有工作的要求都细致严苛了不止一倍以上。
楚怀声一句抱怨也没有,反而更勤恳,很快适应她的节奏,无话可说之后,两人的关系便融洽起来。说起来,就算精明强悍到有些吓人,宣城还是磊落女子。
楚怀声渐渐红起来,还是拜宣城所赐。宣城动作利索,在他熬夜录音的时候,宣城已经开始将主打歌放上网路,在国内各大宣传平台为他预热。连行内最好的MV导演也为他请来,接着便是巡回的歌友会与演唱会以及各大电视台的通告活动。
两个月还没过,无论他去哪里,都渐渐开始有粉丝团来围追堵截。楚怀声三个字也成了门户网站的搜索热词。
他还是没怎么变,安静的跟在宣城的背后,让他上通告便上通告,让他参加综艺节目他便去参加,有什么不懂的,他老老实实告诉宣城,宣城找人来教他,他就虚心学习。发布会上规规矩矩按照提前定好的提纲讲,从未说错过一句话。造型师让他穿什么,他便穿什么。公司要将他包装成民国贵公子的模样,他便时刻摆得出温润如玉的款。
连宣城也坐在他身边叹气,说他乖得不可思议,这么放出去怎么好。
楚怀声只是轻轻笑笑不说话,他日程排得满满,这阵子还被安排着学古筝。宣城还替他接了个电影剧本。从小在丐帮,都说他头脑聪明,这个时候也有些吃不消了。一边听宣城说话,脑子里还在想台词,背谱子,不自觉便有些呆愣。宣城看着他,轻轻叹口气。
“我总觉得柏易那个人,糊里糊涂的,一出门就要被人骗。怎么连他那样的笨蛋,都能拐回来一个你。”
不是拐,是从火坑里捞出来的。他这么想着,却也不曾说出来。不知为何,打心底还是有些不愿让宣城知道他的过往。所以他只是说:“其实宣柏易不笨,只是很多事情,他懒得计较而已。”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性格?”宣城翻了个白眼,“柏易没心机,总爱故作洒脱,可是他身为宣家人,有些事,是一辈子都躲不了的。同我这个姐姐装傻,真当我傻的看不出啊。”
楚怀声顿觉无话可说,宣家人,宣家是什么概念?出入都有助理随行,去哪里都是专车接送,一年到头在这个地球上飞来飞去,一场场宴会上穿着礼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对着早就看烦了的各色人等装出端庄大方的微笑。
宣家老爷子咳嗽一声,全城都要装模作样感冒一阵子。这些重要吗?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就算富贵,有用吗?
楚怀声是真的不懂。他的幸福一贯很简单。那时候被宣柏易带出来,不管做不做事,只要人是自由的,就觉得开心。如今被宣城带着,忙碌的要死。可若是他不愿意,总是可以拒绝的,一样是自由身,他就觉得幸福。
累是真的很累。有次参加签售会,歌迷来的太多,从清晨一直签到深夜,对每个人微笑。终于结束的时候,手腕快要断掉,脸也笑僵了。同样是摆出笑脸应付人,但是只要一回头看到宣城满意的眼神,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说不上多么情深意重,反正,只要是追随着宣城的背影,为宣城做事,他便心满意足,苦啊累啊,都不往心里放。他自幼便是吃惯苦的孩子。
有多少人喜欢楚怀声,也似与他无关一般,再红,都不曾摆过谱。依旧云淡风轻。人人都赞叹,楚怀声真是难得的一块璞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什么都没做过,只是,一直安静的追随着宣城而已。就这么简单。
说来简单,说这世上,人人浮躁,单纯喜欢一个人,安静注视着她,便是千万人都做不到的。
宣家人怎样,其实与他也并无什么关系。
盛夏时节空气里都是流动的火焰。宣柏易头几天塞给楚怀声一个剧本。叫《两种微笑的情人》。剧情略有些错综,不是悬疑电影,却在人物关系中包裹了许多谜团。他演剑通慧,第二主角,是一个拥有警察与二当家双重身份,背后藏着许多阴影,而且还失忆了的男人。
更让他惊讶的是,宣柏易的名字也赫然在演员列表里。宣柏易演第一主角,剑布衣,是在他头部受伤失忆的时候将他捡回去照料他,并且从头至尾将一个个谜团串联起来的店老板。
这剧本有些复杂,读起来却十分引人入胜。编剧的遣词造句里弥漫着香港老电影的文艺气息。楚怀声读书并不多,所以也很少评价自己的剧本怎样如何。反正只要是公司接过来的,他就认认真真背,踏踏实实演。一贯不挑。
但这个本子,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演了会不会红,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大致翻过一遍剧本之后,他就开始背台词了。
连吃饭时也将剧本放在手边翻看。正在心里暗记,冷不防的,宣城自他手中抽走了剧本,又将另一本放在了他的手边。
他翻了翻,全是奇怪的文字,一句话也看不懂。
宣城则将原本的那一本递给他。“两个剧本是相同的,我现在给你的是越南语的版本。对台词需要用越南语,所以,你得将所有台词越南语的发音背下来。我用拼音将你的台词都标注了,希望不会很难。”
“为什么?”他有些迷惑不解。
“什么为什么,你不会以为这种东西真能在天朝公映吧?宣柏易那小子是想拉你和他一起拍地下电影,但公司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宣城喝了一口咖啡,“不过,这个剧本不错,所以我们还是拍,同越南那边合作。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可以公映。经济效益这种事情,我猜你也不明白,你只要好好拍戏就对了,另外,”宣城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好拍,这个本子,是我尽全力说服董事会通过的,虽然公司对它期望不大,但我的期望很高,明年巴黎影展,我希望你能通过它做出成绩来。”
近距离看得时候,会发现宣城的眼睛真的很明亮,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楚怀声还来不及点头,她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转身离开餐厅,走得毅然决然不带半分留恋。
楚怀声突然觉得,其实她才是适合做第二主演的人。那个叫做剑通慧的男人有发自内心的沉稳,无论暴躁还是安静时,都能将不同的场面处理好,甚至游刃有余。他是尽职尽责的警察,也是一身暴戾气息,却魄力非凡的堂口。而在剑布衣面前,他是个茫然迷惑的情人。失去记忆的他单纯的让人怜惜。
最重要的是,在分别的时刻,他还可以冷静的与对方拆,一项一项将情感盘算清楚。如同分财产一般公正分割一拍两散。
楚怀声注视宣城许久,却从未看清楚宣城的模样,但当他看完这个剧本,他却发现,第二主角剑通慧的性格与宣城相似的惊人。最相似的,便是那骨子里的强硬。
可惜,宣城是女人,而剑通慧是个男人。即使剑通慧可以被编剧换成女人,宣城也绝对不可能出演任何一个角色。她笃信真实,觉得所有戏都是骗人的把戏。她甚至不喜欢云泽,楚怀声听说宣城对人类的一切娱乐都嗤之以鼻,认为那是自己逗自己玩打发时间的把戏。在她看来娱乐圈就是个自娱自乐的傻瓜云集的地方。她将自己视作猎手,在这销金窟里收获黄金的人。
云泽对她来说只是个赚钱的工具,那么云泽的人呢?
楚怀声三个字,对宣城有意义吗?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意义?
他不愿深思,只想竭尽全力,演好这个角色,这个性格与宣城隐约相似的角色,似乎变成了他渴望了解的,属于宣城的某个侧面,亦或者是更重要的部分。
宣城为云泽拿下了这个剧本,却是与越南的一间多媒体公司合作。盛夏最热的七月,楚怀声和宣城以及宣城的助理还有不甘寂寞的宣柏易一起,在西贡拍电影。
器材,导演,场景都在西贡,云泽所提供的只有演员楚怀声以及制片人宣城而已。主角是越南演员梁孟海和楚怀声。其他演员全部是越南本地人。宣城与梁孟海都挂制片人头衔,云泽的出资却只有30%。
几乎可以说,这是部越南电影,楚怀声只是电影中使用的一个华裔演员。
西贡的城市风情类似于中国90年代初的模样,和更早期的香港也有几分神似。所以拍这个剧本也并不突兀。楚怀声很喜欢这里,因为他的童年便是在90年代度过的。也许那并不是最好的年代,但对于每个人来说,童年回忆都是美好的,连带着回忆的背景都在记忆里被修饰的无比美好温暖。
他最初遇见宣城的时候,90年代的南城大概也就是这个模样。
宣柏易其实是跟过来凑热闹的。主角的位置轮不到他不说,连配角都不能出演。宣城传达了宣家老爷子的意见,宣家人决不能上台做戏子。
当时宣柏易和楚怀声诉苦的时候,嘀嘀咕咕抱怨说宣家家风实在太古板。这年月了,还是觉得做艺人不是正途,玩儿票都不行。
楚怀声莫名有些难过,他在想,是否在宣城的心目中,他就始终是个上不了台盘的戏子。他对宣城的心意,都藏在层层叠叠的目光里了。半分也不敢透漏出来。
戏,还是照旧要演下去的。
宣柏易死磨活缠,坚持要在片场晃悠。宣城琢磨许久,给了他个龙套到不能再龙套的角色让他过戏瘾。演剑通慧的五妹夫,只在婚礼中露了一下下脸,还要挽着化妆化的跟鬼一样可怕的那位五妹一脸喜气洋洋的到处敬酒。
宣柏易确实演的喜气洋洋,一条就过了。
楚怀声却陷入了困境。
对戏对口型,用的都是越南语,梁孟海一贯律人律己都极严。和他对戏,楚怀声简直苦不堪言。
平日里温和的梁孟海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变得非常暴躁。楚怀声反应迟缓,是因为他听不懂台词的越南语。他可以摧残自己的脑袋强行记住自己台词所有的发音,却没办法记住所有人的台词。当别人与他对话的时候,说完最后一句,往往停顿一下,他才意识到该自己了。
这个停顿,放在镜头里看就非常不自然。
更何况他与梁孟海有许多场争论的戏份,必须要有极其敏锐自然的反应。楚怀声的衔接糟糕到不能再糟糕,梁孟海气急败坏对着他喊,他却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们两个,是真正意义上的语言不通,梁孟海可以熟练的运用英文,法语,越南语,却一句中文都不会讲。而楚怀声没怎么读过书,也就发狠死命将普通话发音校正标准了,宣柏易之前还让他学过一点粤语,又说艺人不懂外语不行,英文楚怀声看着就头大,最后还是选了与中文相似的日语学了三年多。
所以说,名义上两个人都是懂三种语言,实际上没有一种相同的,完全无法沟通。
梁孟海沮丧的时候,宣城出了个主意,让宣柏易抱着剧本蹲在摄影师后面,轮到楚怀声讲台词的时候,就让宣柏易打个手势提醒下楚怀声。
后来梁孟海看到拍出来的片段简直暴跳如雷。
因为整个对戏的过程中,楚怀声不得不分出注意力去看宣柏易的提醒,在镜头里看来,便是他的目光飘忽不定,根本就没入戏。
休息时间梁孟海用英文语速飞快的同宣城说着什么,楚怀声听不懂,只好坐在一边不安的握着手里的剧本。宣柏易却笑嘻嘻一点都不紧张。
“放心啦,我听那个梁孟海跟宣城说你形象不错,其实也是个好演员,不会换掉你的,但是这个问题也必须解决,不然还真没法拍。”
楚怀声沉默不语。
篇幅受限,后续精彩内容请点击“阅读原文”继续观看~
更多活动信息,更多好书推荐
尽请关注九阅官方微信:19楼小说(best_read)
乖,扫一下~o(*≧▽≦)ツ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