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我和出口成“脏”的父亲,只有一张合影

父亲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不像书本中提到的伟岸如泰山，或者沉稳如大海。相反的，他脾气粗暴，动则骂人，语言粗鄙不堪，另我痛恨不已。

母亲电话里说，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告诫我们三姐弟要好好儿的，六十出头被病魔缠身的父亲，或许真没几个年头活了。

回想这些年对父亲的看法，发现年少时的怨怼，不知不觉已经散如薄烟。

五十年代建国初期，百废俱兴，新中国开展全面经济建设。

但却毫无经验可循，早期只能效仿苏联模式，却不想后期成了浮夸时代，，违背了经济规律。

父亲两岁就赶上了那场空前的经济灾难，虽不经历战争，却过的食不果腹，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全国两千万的饿死鬼中，没有他。

父亲在那场号称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饥荒年代存活了下来，而这场浩劫，也让他在未来的几十年，一直保持着节约质朴的品质。

小的时候，家里虽然依旧穷，但我不至于冻着饿着，但父亲严苛，一粒米掉桌上，也非得让我夹起来吃掉，茶水倒多了洒在桌上，也要骂两句。

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父亲一骂，我势必要还嘴，张牙舞爪好不凶悍，所以家里时常会爆发惊涛骇浪般的大战。

湾里也常听到我们父女俩吵架。我不骂，但振振有词言辞凿凿，父亲则满嘴脏话。我们都好强，吵架谁也不会罢休。好在父亲不打人，只嘴上凶狠。

母亲总说我和父亲很像，我们父女俩一吵架就冷战。记得有一次与父亲大吵之后，我们都倔如牛，吃饭也不在一桌。

冷战持续了两天之久，母亲实在看不过去，说我大逆不道不该跟父亲置气。我不好让她为难，咬着牙给父亲道歉，心里却一万个不甘心。

那年我十一二岁，正是叛逆的青春期，对出口成“脏”的父亲讨厌极了。可随着年龄增长，渐渐觉得对父亲有些懂了。

父亲虽然说话不好听，可他是个人才，虽然穷困一生怀才不遇，但父亲从未放弃过对知识的渴望。

父亲上学那会儿，学费两元，可十斤核桃才卖两分钱，两元学费已然是天价。

物质缺乏的年代，父亲用最好的成绩换取初中读完，村干部推荐名额都下来了，他却终究因没钱而放弃了高中。

学习是一个自动的过程，这一点在父亲身上尤为体现，他对知识的渴望，并没有被两元钱阻碍。

没钱上学，可不代表父亲甘愿做一个没有文化的人，他但凡有钱，都会买书，没钱上学，看书自学就成了父亲的坚持。

小时候我只知道父亲是大队上的电工，每天看他背着军绿色的包出门，直到傍晚才回来，抄表、送电、拉线、电路电器设备维修等都找他。

我上了初中学了物理串并联之后，有些问题也找父亲，只是父亲往往拿着课本一看老半天，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却最终也给不出答案。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对电力一切自学的父亲，只熟悉实践操作，课本上的脑筋题他并不懂。

母亲常常自豪的说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会画画会拉二胡，年轻时是周围有名的美男子。

家里那把老旧的二胡，是父亲亲手做的，连手柄上的纹路都是他雕刻的。老屋墙上挂着栩栩如生的斗牛图，是父亲照着家里老牛画的。

记忆很模糊，可老墙上的画却一直还在，破烂的电工包也还在，现在我知道，父亲从来不是个向生活低头的人。

父亲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小时候每逢过年，湾里邻居一定会拿着红纸让父亲帮写对联。哪家要办喜事宴席，也要找父亲。

我虽不懂鉴赏，可大家都赞父亲字写得好，那些年，父亲也替不少家写过对联。

后来经济稍好些，家家户户都买对联儿了，过年的时候父亲要闲得多，只写自家的对联。

再后来，父亲基本不动笔了，只因那双手，老的发抖。最后一次拿笔，是大姐结婚的时候，家里每个门框都贴了对联，是父亲花了好几天才写完的。

我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近，我受不了他爆粗口的坏脾气，甚至发誓自己要找个脾气温和的伴侣。

可父亲已经养成了习惯，三句话不带脏不舒服，唯母亲受得了，她温柔似水，对父亲的骂置若罔闻，完全笑着不当回事儿。

我常常替母亲抱不平，可母亲总说，父亲只是习惯难改口罢了，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母亲懂父亲，她从来没忘记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父亲。

母亲电话里说，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竟才恍然惊觉，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大了，父亲却老了，念及此，不禁心酸的想落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再吼我骂我了，说话也不再中气十足，他会温和的叮嘱我工作要用心，要多学习，凡事要动脑筋思考。

而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要吃饱饭，不要苛待自己，要保重身体，晚上不要出门，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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