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吴耀乾误撞无良鬼 胡旌酩胡求偷壶贼》
上回说到,因送货到街东韦昌徽家,路过斛肴酒馆前的吴耀乾,偶然见了正散播流言,欺辱自己的梅渊,随即便是一顿毒打,后有两首《急三枪》曲为证:
一
伸头听,坐旁赏,停足看。
疯癫吴老汉,苦难辩。
瘦梅渊,青肿脸,坐也难。
话多好意上前,劝积怨。
二
胡人贵面,未随愿,正愁烦。
定这遭保人护短,狼心肝。
歹人偏全贼贱脸,教雨生,也羞惭。
只道是仗人势,狗一般。
列为看官,若欲知此中过程如何,听我道来:且说吴耀乾看了梅渊,直气的毛发冲冠,血色翻涌,全忘了自己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却是竟没忘手腕处,胸腹前,还有着一盆值点钱的六月雪;他竟抛开了六月雪落在那厕所旁的一堆草料上,随即只见他迈了大步,左手立刻拉住梅渊的长头发,右手直扇在脸上,只一下,就印了个指痕脸面红白分明,随即便是排山倒海的充满怒气的巴掌扇在瘦脸,瘦嘴,高鼻梁上。那呆住的梅渊还来不及反应,刺心的痛感就已深入脑髓,意识比此前高谈阔论时候还要清醒。正在暴雨倾盆似的巴掌拍了脸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站起来,手松了还剩一片牛肉的盘子,直抱着头,弯腰想跑时,只听得那红脸竖发高鼻梁,眼小嘴歪大耳朵的阎罗殿小鬼连连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说!”随即又是巴掌,又是腿脚,一齐撞到身上来。刚起身的梅渊被小鬼直撞得身体歪斜,跌向地面。却不知从哪里冒上来的话,冲到嘴边,直连连叫道,喊道,痛道:“我冤枉,我冤的很!我冤的很!!”还没喊完,就倒在地上。头皮,脸皮,小腿,大腿都疼得厉害,像是被几万伏的电持续的电了足有十分钟的一般。却还没多感受那电击,倒躺的眼目又透过胳膊与脸的空隙,见到了几个飞脚,直冲向肚子,痛得他闭上了眼,缩紧了腿到肚皮前。只听到小鬼大喊:“我叫你说!我叫你编!我叫你编!!”又是几个飞脚,又是几阵电打在腿上。他随即趴下,爬向前方。
此时酒馆门前早已聚了一些人,叉着腰笑着的,扇着扇子的,拿着酒壶边喝边看的,眉眼紧锁的,楞住站着的,看着吓得向后退的,心生好奇的,有些疑惑的,都望向这一个小鬼,一个瘦人。众人只见向前爬着的梅渊,一个蹬地,竟站起来一半。那手还在地上,弯着腰就跑,没跑几步,那颗散乱的头颅和腰背,直撞向在旁边杀猪摆摊卖肉的肥头大耳的刘继郊的猪肉桌,吴耀乾追在后面仍在抓狂。只见肉桌被那颗头撞倒侧翻,随即猪肉条块直砸在梅渊脸上。幸而反应快的刘继郊在桌子侧翻时候,用手拿了放在上面的杀猪刀,也教围看的众人自下放宽心了。此时,头埋在一堆猪肉下,背靠着长桌的梅渊也还没发楞,胡乱拨开肉,爬起来就跑,正躲过吴耀乾的一记飞腿。且先说到此,另有一事交代。
却说今早听了围在一块的店里伙计们谈笑的斛肴酒馆老板胡旌酩,自下觉得欢喜,寻思道:梅遣枝大婚,若然酒宴上的酒水,由我来供应,岂不是又赚一笔;而况从昨晚吩咐花谷多打水,关门时候遇到梅遣枝等情况判定,这事定然不假;他平日又是极给我面子的,家里的藏的黄酒和平日喝的酒也都是在我这儿买;想是这件事他也是给我面子的;到时酒里少填点水就是了,也比平日的算是好酒了,他也有面子;我只需答应他定是上好的酒,且价钱照旧,也不用加价;这单子钱,也就来了!想到此处,便随手放下手中酒壶,出了门,欲寻梅遣枝商谈之后酒宴上酒水的生意。一路盘算着,背着手,低着头,慢慢走,也全没在意周旁街上的人。来至梅家门前时,只见左右前后有些人都朝梅家大门而去,心中刚有些不快,只见众人挤了大门进去了,自己也跟着来到院中。却不曾想院中气氛尴尬,梅遣枝又不在,只一个安翼生,呆楞着背个药框站在那里;周旁又都是来贺喜的人,便觉此时好像不是个谈生意的好时机。遂神魂出窍似的又随着众人一齐出门来,在街上又寻思半晌,觉酒水的事也还没个着落,心下自是不快。一路上也没精神,却说他刚上瓦房桥,站在桥上看了一眼河水,扭头却只见得好大一群人围堵在店门前,直教个身墙肉壁,蚊子也钻不进去。随下了桥,凑上前去,又多了几人,前面是几个端着盆的洗衣服的妇女,都伸头伸脑的踮起脚,或蹦起来,看着酒馆大门方向。又见了人墙的前面的人的脸色,有些僵硬,有些喜悦,有些说笑,有些蹙眉。正是:
青龙河上瓦房桥,
瓦房桥侧围鬼妖。
清河流水不停足,
水旁冷眼百万瞧。
再说那胡旌酩凑上前,正心下纳闷,只听得有人道:“我叫你编!”又传来‘哐当一声’,想到:不会是我酒馆有人闹事吧,那怎能行!想着便硬是挤到人群里去。在人群中,又听到“铛”的几声盆,罐落地的声响,便自下心急,而且实在有些烦得很。终于出了人群,只闻到浓浓的醋酸味,随即随了众人一道捂着口鼻,向前看时,只见鼻青脸肿的梅渊在一地的酱醋油盐,和一些瓶,罐,桶中间;身旁站着在酒馆门前卖干货,佐料的赵维生。只见赵维生有些惊怕的模样,也不动,只身体紧贴在酒馆门旁的墙上,双手伸直,抓着墙上砖头间凹缝,双眼睁大着直看着地上的梅渊。随即只见梅渊踉跄的站起身,却因脚下的棕黄色的菜籽油,又滑倒了,有一人发狂似的跑向梅渊,却也被油滑倒。随即二人焦灼地在地上硬是打作一团,真个天昏地暗,鬼嘶神嚎。转眼又见了这斛肴酒馆门旁黑的,红的,黄的油,醋,辣椒等满地都是,弄得是酸气乱飘,狗都被熏跑了。又见一大团黑油污,辣椒粉溅得酒馆门前台阶上一块一块的。心下怒气上涌,直灌到头顶。气冲冲朝刚滚出黑油团的二人走去。走得慢!听到得快!只听得有一人喝道:“唉!唉!你谁呀你,打我表弟作甚,有话慢慢说嘛!”看官且问,此人是谁?且听我解:
此人竟是花谷多。原来今早上与众伙计说了昨晚吴耀乾的奇事时,有几个在旁吃酒的客人只侧耳听了一部分后,也有兴趣详细听来。他便来到邻桌,此时胡旌酩也低头出去了。他随即也就吃着花生,喝着酒,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完了,那几人便兴致勃勃,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接着谈论。却不想,又有几位客人唤他过去,要听他说。他换了桌,又兴致盎然的变着花样,吃着花生讲到一半,却见柜台里的老板娘李筝葑有些不太高兴,自己心下犹豫;又觉自己已经酒足肚饱;又有些觉得在休假时候,却不睡觉,对不住这一日的闲暇,便用眼睛扫过另一服务员道:“我肚子疼!去厕所!你们听他讲去。”说着便不顾客人的兴致,起身走了。走到酒馆大堂后面门槛时,看了一眼低头看着账本的李筝葑后,背着手,哼着歌回宿舍睡觉去了。却说他睡了一会儿,醒了,也不知道已经什么时辰了。睁着眼,看着房间吊顶,楞了一时,想到可以去厨房弄点吃的,便起身来至后厨,却见大厨牛师傅和几个打荷,一个人也不在!!心下高兴,快如闪电地来到水池边的不锈钢桶里,握了一大块干牛肉后,跑到后院厕所旁青竹林中,左右瞧看着,吃完了。这才心下注意到今日酒馆的不寻常,抹了抹嘴,又漱了口,便往大堂来。却见客人们都堵在酒馆门口看热闹,有的边喝酒,有的边吃肉,有的叉着腰,有的坐着靠着门,有的踮脚伸着头;还有厨房的牛师傅,几个打荷员都在。他便凑上前去,也垫脚看去,也看不见,只见一群人头里的老板娘李筝葑青着脸,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又觉奇怪!遂挤过人群去,刚来到酒馆门前台阶处,就看到表弟梅渊和一人滚在地上,打在一起;又见梅渊鼻青脸肿,占了下风,心生忿恨;又见那人一把年纪;便壮着胆,想帮着表弟去揍那人;却又看到周旁围着好大一群人,也觉两个打一个,还是个老人,有些放不下面子;又见那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已经打累了,不太能使上力气,连他伸出的脚都有点软了,便喝道:“唉!唉!你谁呀,打我表弟作甚,有话慢慢说嘛!”,说着冲向前去,欲分开二人,想法拉住那老人,让梅渊能有机会打他。刚一脚跨过台阶上的黑油团,跑到二人身前时,却不料,地上忙得不可开交的表弟梅渊急道:“别打我了!是花谷多!是他说的!是他说的!”抱着头,又踢了一脚又道:“我们都是听他说的!别打我!”
且说将梅渊扇了一顿,踢了几脚,追了几段,又在地上滚了一回,打了一场的吴耀乾,此时也是已筋疲力尽,口干舌燥,腰背酸痛,两腿都快抽搐了。听到梅渊这话,便停歇下来,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双臂伸直,双腿弯曲,大口呼气,忍着被梅渊踢到的腿上的疼处,却斜眼看着慢跑过来,刚刚停下,立在那里的花谷多的头,想着原来竟是这小子,到处传我的事,惹得街上邻居都知道了!便计划着起身后定要将这混账打个满地爪牙,要先踢他的腿,省得一会儿跑了,还要追!
却说听了梅渊那话,又见了那人熟悉的面相,花谷多霎时知道了这打架的缘由,因太过意外,竟有些蒙圈。随即看到了老板胡旌酩的脸上有些怒相。遂不觉停下来,想着睡梦前,和人说话的事。又觉众目睽睽下,有些丢人;又觉表弟这是卖出了自己来,有些愤怒,有些气;生气又不能发火,又有些恨;又见胡旌酩的怒相,有些怕。总之,他只是生生的立在了众人眼目前了。暂不多说。
只说梅渊起先只稀里糊涂的遭了一顿毒打,待到被巴掌和脚揍得他生疼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是受了冤屈!先前说了一半就不该再偷懒,更不该嘴馋那半碗牛肉!这个老家伙也真是太狠了,出手忒重了;我打不过他!待到躲闪逃跑着,打翻了醋瓶子,醋味直叫他浑身里外很不舒服,而且想到:这是表哥花谷多最先跟人说的,又不是我!又是他叫那客人都来问我这事儿的。想到此处,便更觉冤屈!便想要卖了表哥,结束了这场被打的痛。只是地上的吴耀乾的腿脚轮番伸来的太紧,踢的他太痛,虽心里想着,嘴里只咬牙忍着疼,又要又伸了腿去踢吴耀乾,真是忙得没空说出来!却正是这时,听见了花谷多的声音,便实在痛得忍不住,收了腿,躲了吴耀乾的脚,直大声喊叫出来。果然,吴耀乾不再踢了,他也便蜷缩身子,抱着腿脚,又摸肚子,又摸脸,屁股又被踢了几下,直痛得无法沾地,侧睡在地上,挣扎着。旁边也没有人来搀扶。不在话下。
故事回到吴耀乾,且说吴耀乾正在花谷多愣住时候,已经又气又愤,慢慢爬将起来,要来打他。刚起身,只见花谷多转身便跑,却不料踩到黑油团上,脚只一滑,身体倾倒,直成了个狗吃屎,却也没事,只吐了一嘴的黑油辣椒,又爬起来欲躲,这时吴耀乾一个巴掌打在他右屁股上,直叫他痛的找不到亲娘,大叫了一声!正在这时,只听背后胡旌酩吼到:“吴老板,够了吧!你看我这门前让您弄的,黑一块,白一块的!”花谷多听了,立即起了身,抹了嘴,右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忙跑到胡旌酩身后。吴耀乾见状,大口喘着气,立起身来,左手捂着左腰,倾斜着身子,对胡旌酩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胡老板,你也是个体面的人,你给评评理,说这传了我坏话的混账该不该揍!”又扫视了围了一圈的看戏的人随即说道:“大伙也给评评理!”原来,围在一旁的众人,看了这场打架,起初有些着实被红脸竖发,歪嘴发狂的吴耀乾吓到了。而后也有几个人只当看热闹的,说笑着想劝吴老停手,可都环顾四周,没人讲话,也就都不做那出头的鸟了。杀猪的刘继郊见这二人只打在自己摊位旁,忙想快收了这肉摊,却没等到他行动,梅渊的头已经撞在肉案子上,随即见了案子上那的一口油光的杀猪刀,正向睡在地上的梅渊的腰背上落去,直快伸手,夺了刀,已经被自己的刀吓得全顾不上他那一桌子的油猪肉了。在之后惊怕的贴在墙上的干货摊老板赵维生见二人住手了,停了脚,也不怕了,这时,真是心疼自己的油,料。却又见梅渊年纪与他儿子赵升龙相仿,也竟然心生了怜悯,便欲扶起被打得极惨的梅渊,却将伸手去扶时,只见他浑身都是油,满头都是醋,也不愿去扶他,站在梅渊周旁的有想去扶的人也都是这般想法。故从始至终,也都没人说些话,做点事。直到现在,众人听了胡旌酩与吴耀乾的说话后,其中便有人道:“这倒还真是斛肴酒馆的服务员不对”,又有人道:“打的也不轻了,可以了”,“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吧?!”“这地上的猪肉上都是泥,谁赔?”
却说胡旌酩听了吴耀乾与众人说的话后,又再看看酒馆门前,零乱满地的摊位,白黑相间的地面和刺鼻的醋酸味道,平日便又瞧不上这个卖花的老头,又想到:梅渊被打的医药费估计还是要他出;吴耀乾又是个穷酸抠门的主儿,翻倒的摊位上毁坏了的东西的赔偿费,吴耀乾肯定不出,还是要找我酒馆的麻烦;今天这事全是他闹的;今早上又在梅遣枝那儿没得了便宜;可能马上还要去花钱批发些酒去。只想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稍微平静些道:“吴老板,你也别嚷嚷,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做了的事还不让别人去说!说了还要打人,还下手这么狠!你这是什么道理?!”又道:“我要是你,我就大大方方的随他们说去;把这几位邻居的被弄坏的摊位上的东西赔了;再风风光光的办个像样点的酒宴;让吴婉之嫁过去;再好生打理你家的卖野花的小店,也就是做了一个体面的人该做的事。你看你胡乱闹的这档子事儿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全没些七十多岁的人该有的体面!!”说话间,只道是吴耀乾已经差点被气死了,话音刚落,他随即直起腰,右手指着胡旌酩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少在那里装!你这个损人利己的东西,你怎么不去赔钱,竟只说些个屁话。”话音未落,又看着赵维生道:“赵老板,我碰过你的摊位吗?!没有吧!!都是这个混账撞到的是吧!!”说着用手指着刚慢慢站起来,还弯着腰,左手捂着脸,右手捂着屁股的梅渊。赵维生只苦笑着,也没答应。这么多人在,赵维生又实在有些紧张得脸红。梅渊则像是又见了鬼一样,看着吴耀乾,慢慢蹲下去了。只见胡旌酩又欲说话,却被吴耀乾抢骂道:“你也不看看你后面的混账算个什么东西!真是什么样的鸟就跟着什么样的鸟儿!”说罢,又弯下腰,用左手捂着左腰。胡旌酩已是很愤怒到想把吴耀乾一棍子给打死,便心下想定要让他难堪,却碍于脸面便吞了脏话,只说道:“我好歹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花谷多,梅渊自是跟着我,他们有错自然由我来说。此番他们被您老儿打,倒是有他们不对的地方,他们的医药费我也不要你出啦,还是让您省点钱给你女儿买嫁妆去吧。”说罢倒苦笑了笑。众人却只又听到吴耀乾随即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我有钱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哪里轮得到你小子来在这给我胡吊扯淡!心里没点儿熊数!我家开店时,你老子爹胡琼,还穷得娶不上你娘呢!你现在在我这儿喳喳的叫个什么劲!谁还不知道你家的黄酒都加了水,你家的什么鲜牛肉是死牛呀!”只见胡旌酩听着,气的发昏,说不出话,只红涨着脸,右手在空中比划,脸上左拧右歪的。只听人群里有人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都是邻居”,有的道:“该回家吃饭去喽”,“年纪一大把的啦!”有的道:“胡老板,别气”。这时,梅渊早已一瘸一拐的,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墙,悄悄窜走了。正在这时,花谷生仍躲在胡旌酩身后,见老板没了面子,又气成了这一副死相,便欲为老板出头!只听他畏畏缩缩,右手指天,望着吴耀乾,左手伸出护着胡旌酩道:“你这老头!有本事就说我讲的话都是瞎编的;有本事就别让你家闺女嫁给钱多的梅老板;就别夺了人家的玉;也别上来就叫‘女婿’!你敢吗?!”只听了这话,众人围成的一群黑压压的观众们也都更有了生气,互相说些什么,有的笑笑,有的边说着悄悄话,边看着吴耀乾。这下子,吴耀乾倒是怂了,就连竖起的毛都耷拉下来,只含含混混的说:“有,有怎么了,我见,我就见梅遣枝好。”说罢,又有了底气道:“你这混账的狗东西,还没跟你算账呢!”说着欲向前走,靠近花谷多。众人只听得胡旌酩又有了自信,道:“吴老板,您也别不好意思,吴婉之总还是要嫁人的,只是就只能嫁个有钱的。”说着,又苦笑了一回。这时吴耀乾心里只觉得苦的很,又觉不能就这样不讲话,便没想,随口就道:“我,我就是要她嫁个有钱的,怎么了,不应该呀。”只见人群中也少了些人,有人便道:“行了,怎么不应该,我的儿子也要娶个有钱的富婆,我才开心哩!”,“是,这话在理!”听了这些话,吴耀乾也觉有了些脸面,之前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这时,众人只见胡旌酩老婆李筝葑从酒馆跑着到胡旌酩身边和他说了句话,胡旌酩竟一愣,撒开了腿,径直跑向酒馆去了,花谷多紧跟其后,路过吴耀乾身边时候,加快了脚步。须臾,吴耀乾四处看后,见没了说话的人,又没了气,又想起了为韦昌徽送盆景的事,又走到街边墙角厕所旁,青黄草料方堆上,见了这盆六月雪虽有些歪,好在并无大碍,摆弄了几下便好了,左手护着左腰,右臂抱着六月雪,走过四散的人群,慢慢上了瓦房桥,见了一人直趴睡在桥头,已是醉的不醒人事,腰背微弯,头颅向下,嘴边滴着香津,却似义愤填膺般口中说道:“打!好!”。吴耀乾见了,认出他像是城东的齐司信,也不在意,却见了那人的醉态,又瞥见青龙河水,倒实在有几分口渴,遂抿了抿嘴,想着待收了钱,去到梅家喝婉水,顺道见见梅遣枝家中家具,装饰,也好今后要了一两件去。想着,渴着便下了瓦房桥,朝街东走去,不在话下。
且说李筝葑在这番热闹之前回了里屋把今早上收来的钱放到床下的几个小箱子压着的木箱里,放妥了之后,回了柜台继续等着收钱,却见胡旌酩不见了,心下有些气,只在那里玩钱。不一时,只听外面有些吵闹,门前跑来一人急着说道:“快出来看!街西的吴耀乾跟服务员打起来了!”说着,客人们纷纷起了身,有的还拿着盘子,有的抓了一把花生,都同那人出去瞧热闹去了。这时李筝葑不担心是店里的谁在和吴耀乾打架,只担心客人们别顺道吃了霸王餐!千万不能让他们拿了花生,端着酒,握着盘子就跑了!睁大眼睛,一个个地要看分明正走出去的客人。竟有两人的脸面没见清楚!便急忙出了柜台,随着他俩,来到门前,记下了这两人。却只见到梅渊,鼻脸青红,一头撞在肉案上,她只觉得自己的头也跟着疼。顺而又见了竖毛红脸的那个吴耀乾的打梅渊的杀人似的样子,和不大常见的眼前的场景,惊愕后怕了好一会儿,又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胡旌酩,也自下安心了。只道是正在花谷多在她耳边叫喊了一句话的时候,霎时意识到此时柜台没人!台上还放着些钱呢!遂心下一惊!直转了身,恿开几人,跑向柜台,方低头见了钱并没少的时候,只看到自己右脚的鞋没了!便先把钱小心的一张一张,一块一块的收叠好,放进上衣兜里,才回去找鞋。原来那鞋倒睡在大门旁的一张椅子旁,她坐在椅上,打了打鞋上的土后,穿了鞋,却不想抬眼时,竟看到眼下的桌子上本应该放着的一个铜酒壶不见了!又急忙扫视了每个桌子,和柜台取酒处,仍不见酒壶,这还了得!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想到了丈夫胡旌酩,立刻就出了门,也不顾那架打得怎样了,直跑到丈夫耳边,低声忙说了这事。
且说听了李筝葑的话,心随即凉了一半的胡旌酩,心思也全不在那气人的吴耀乾身上了。原来那铜酒壶名叫‘珍珠烈焰壶’,是个胡旌酩花了小钱,偶然在古玩街得到的一个宝贝!请别的县的鉴定专家鉴定过的,是宋朝的一个古董,应唤‘绳纹红阳烈焰饰提手铜壶’。这壶本来放在胡家床下的一个专门盛放它的箱子里的。因这几日,来店里的人多,平日的酒壶怎么都不够;也不能用空酒瓶子装酒,让客人看到不好;又舍不得拿钱买像样点的酒壶;又怕用瓷的酒罐子来装热酒,就压低了那酒的身价;也便只好拿出来那个与店里高档酒壶形状,样子相似的珍珠烈焰壶放凉酒。瞒了所有人只当是普通酒壶一般,平日便与客人们斟酒时,也自己动手,倒酒时却十分小心,表现出似乎不太在乎——用的正是普通酒壶一般,恐别人误会了它是珍贵的。那酒壶上面,镶了一颗大红珍珠,珍珠上方是金子做的黄色火焰状纹饰,珍珠、纹饰旁壶身上有麻绳状纹路环绕。至今早,酒壶已经安然的用了十多天了。那时又只想着赚梅遣枝的钱去,思量的时候,随手放在了门后桌上。没多想,就出去了。此时的他心直凉了半截,想到铜酒壶丢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只那珍珠,金子是丢不得的!遂急跑向酒馆确认。来至酒馆门前众客人中,胡乱地左右窜了一通后,面目狰狞,又进了大堂,跑遍了每一个木桌,大堂的每一处地上拐角,检查了每一个酒壶后,直眼睛睁大,瞬间已瘫坐在地上,双腿平行伸直,腰微弯,双臂自然下垂,头歪着,面色如土,呆若木鸡。见状,李筝葑大哭起来,直用七八只手去打地上的胡旌酩,嘴里道:“都是你这偷人的土狗,让我的宝贝丢了!”只见胡旌酩虽然被打,也还不做反应,只呆瘫着。渐渐大堂多了些客人。话不多说。
且说猪肉贩和干货摊老板刘继郊,赵维生二人待众人去后都苦着脸,缩着手,尤那刘继郊右手无力的握着一把油刀,直教人担心那刀下的肥脚。他两眼无神,似望着满地的脏猪肉,又似乎在思想。待他回神,也有了精神,扶正肉案,把刀放下,也不收了地上的肉,只脱了围在他身上的黑色皮质油围裙,盖了肉,只望了望街对面的赵维生,却见赵维生抬头望了望他。又道是过了须臾,此二人也不知是哪个先迈开的那一脚,却只见他俩相对走来,,真个是人间奇景:刘肥赵瘦;赵满身油,刘浑身干;赵老板又高,刘老板又矮,一个棒槌,一根牙签。只听赵维生锁眉道:“刘老板,你说这事该找哪个赔?”只听刘继郊回道:“我看吴耀乾那个抠酸的老家伙是肯定不能赔的,再说他愿赔,也是赔些烂花贱草,找他无用!还是得去找胡旌酩!”听罢,赵维生道:“唉,你觉得抠了一辈子的吴老头不给,那个贼精的胡旌酩能给?!”说罢,低头锁眉抿嘴,直是丝毫没有主意,又叹了一声。刘继郊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木桌摊子前的脏猪肉,回头又道:“我觉得,这胡旌酩也还当自己是个体面的人,是他手下上班的工人搞得,他若真是个要面子的人,恐怕那面子也能敌得过他的一毛不拔!”赵维生听罢,道:“这个也是难能要来的法!!还有一个法,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死赖着不给,也不知道能要到多少钱来!”。刚说罢,只听刘继郊急道:“你不会是想找梅渊,话多去要吧!他们这两个死皮无赖,能拿出钱来给你?!太阳都能从北边出来!”随即刘继郊又扭头望了望身后的猪肉。只听赵维生道:“唉,我就没想过有什么法子能拿回钱来,我也不指望着能要来!”听了这话,刘继郊急了:“那不行,我们两个需一块去要才是!你那摊子上的油,盐能值几个钱,给我我都不要!我的肉可是贵的很!你少说些废话,我们两个一齐去要尚且不知道能要来吗!你这就打了退堂鼓,我看你也是个贼没骨气的!”听罢,赵维生无奈道:“我这损失的也不少呀,烂在地上的罐子,盆不要钱呀”,随即又苦着脸,小声道:“油现在又那么贵,进货不是还得要本吗!你看你的那些个猪肉,洗一洗不就能卖了,我这一地的油,烂了的罐,怎么弄呀。”正说着便侧转身抬起右手指向一团黑油。听了这话的杀猪的刘继郊也不随着赵维生抬起的手看,只听他随即骂道:“洗你老婆个腿!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我家穷的只靠这些个肉卖出去,才开得了锅,吃得起饭!你给我记住了!”赵维生听了委屈道:“是,是我说的不对!我们还是想法要钱吧。”心里却嘀咕着:你这是怎么讲话的你,再说你一个肥头大耳的,还说家里穷,我这都几个月没吃肉了!那肉怎么就不能洗了!掉在鸡屎上的,炒来都是香的!倒怕是你精的屎尿里找豆吃吧!!原来刘继郊待众人散后,思想了一时道是:遇到这档子事,也好容易能大把的讹诈人一回,怎么我这肉就没个撞坏撞烂的呢,却还是个穷梅渊撞得,倒霉!不行,我还要去讹他一讹,不论谁给钱,这容易挣的钱我傻呀不去挣!
正当二人商谈要钱,挣钱之法的时候,只听得眼前的酒馆大堂里,却传来一阵怪声,随即二人扭头转脸,望向斛肴酒馆大门。只听那怪声是阴阳怪气,抑扬顿挫,鬼哭鬼叫得像是梦里的糊话一般的声音。赵维生好奇地转过身,奇怪地眉头皱起,眼珠向上,心下有些怪滋味地想到:就是那吓人的吴耀乾也没现在的声响让人觉得怕;同时还想着想要回点本钱却没门道的烦心事,心里乱七八糟的。杀猪的刘继郊望了望酒馆大门也心生奇怪,回头看了一眼被黑围裙遮住的猪肉,放了心,听着让他汗毛直立,冷汗瞎冒的怪声,拉着赵维生就走向酒馆,去讹人挣钱,去看那另一番热闹。
待二人进来时,只见大堂里有坐着些吃酒,吃花生的散客;,人人都望向在桌子上坐着的苦着脸,说话不清不楚,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不住抹着泪的胡旌酩和在他身边不住啼哭的李筝葑。随即二人坐下,刘继郊随口问到同桌的一个客人道:“这是怎么回事?胡老板难道疯了?”那客人吃着花生笑着凑到刘继郊的肥脸旁,小声说道:“胡老板那么精明的人,当然没疯啦,他家好像是丢了一个,额……”思想了一秒又道:“或者两个铜的壶,他像是正求那偷壶的人把壶快些还回来呢”。刘继郊遂有了看戏的兴致,暂且放下挣钱的事,叫了花谷多倒上两杯酒,拿了一杯,一口口地喝着,看起戏来。
有分教:
《吴耀乾街边作怪》
反正从来只为金,
华光玉池命来寻。
一朝抛却奢豪梦,
但见人人不作人。
《胡旌酩屋内寻财》
欲隐家堂有华珠,
心神费尽暗化无,
脸面从来应存世,
高台人下苦求壶。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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