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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乡愁】 汤沟四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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枞阳杂志||品质阅读



编者按:当前,在拥江战略和G347公路通车的机遇下,千年的汤沟古镇再一次觉醒,焕发生机!

                                                         

                              汤 沟 四 题


古镇汤沟毗邻长江,因水成名。从飞机上看,古镇被江湖河流交错包围,像漂浮水面长舟。我从落地出生到长大游走之前,一直在古镇的河水里嘻来闹去。游走这半生又似一叶浮萍,在生活这潭洪水里随波逐流,漂不由己。但无论洪水怎么咆哮汹猛,每到年关或思情难抑之时,我这叶浮萍总是要奋力一搏,再漂回古镇看一看。


一、双溪河畔

古镇多水。横穿东西的两条主河有个诗意的名字,曰“双溪河”。李清照词云:“闻得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少时以为李词“双溪”指的就是家乡。常在小舟轻荡之际伫立船头,闭眼沐浴清风,细品才女词味。后来才知李词是指浙江金华。但知道后心里不免失落。

双溪河面宽阔,河岸两侧有杨柳两行,绵延数里。临水的两岸人家多备有“大桶”(一种直径1.5米的圆船)或两米多长小舟。平时多会在河面上种些荷藕菱角。汛期来时长江开闸泄洪,两岸人家会相约行动,趁傍晚天黑,划船在水面拦起一道道丝网,第二天天微亮再将网收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的如黑鱼、胖头,小的如河虾、鲳蟹,多不胜数。收网后装鱼到家,甩两条到左邻右舍屋里,挑一些大的叫婆娘孩子送给路远的亲戚,再留些自家吃。还有剩余的拿到街市去,换些香烟油盐钱。

不在河畔居住的人家,嘴馋了,驼起渔网,唤孩子提篮,去河边甩上几网。抑或抓起鱼叉,猫在岸边。等鱼起头时瞄准了,“嗖”的一声抛出,疾似离弦之箭。

捕鱼多是在汛期。种荷藕菱角人家也只在河岸两侧,用竹篙拦起三五米见方水面。因为中间是河道,白日是要行船的。最早一拨乘船的行人,多数是十里八乡来赶早市的村民。女人们担两个小竹箩,箩里多装时令蔬菜,鸡鸭鹅蛋。男人们则担大米小麦诸农作物。刚把担子落下船,眼尖的这个打个哈哈:

“哟,你也上街啊?”

“是的哦,去看看行情”

“我晓得,昨个我家里卖了一担”

“好多钱啧”这个来不及擦汗,正欲问。旁边打盹的一个插话:

“还不错呢,昨个我也卖子”

……

那个一语,这个一言,船舱霎时热闹起来。从街市行情谈到地里收成,再说到张李家事……过一会,心急的这个忽然想起什么,冲艄公大声喊道:“哎,师傅,快走啊,我家去还有事呢。”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也全停下来,七嘴八舌附和:“是的唛,快开啧,我们家去都有事呢”。艄公摸摸脑袋,看船舱有无坐满,没坐满掏出香烟,甩几根给船内男人们:“等一下子唛,吃根烟歇歇。”或拿个暖壶挨个边给大伙续点茶水边扯些闲话。再候一会,船舱坐满了人,艄公清清嗓子喊声号子:“大伙坐稳子,开船嘞”。 手摇的“Z”形扳手拼力猛转两圈,发动机旁铁管烟囱里一股黑烟冒出,船就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漂行起来了。古镇也被 “突突”的机器轰鸣声从睡梦中唤醒。



二、小吃古庙


船埠有十几级青石阶梯。下船拾阶而上,左侧有一片不大空地。散杂摆放四五张桌凳。这是附近卖早点的人家一早摆好的。行人中有带孩子同行的,免不了要在这落一落脚。找个位置坐下:要碗粳米稀饭,来上一碟锅贴饺子。或要上几块油炸糍糕,陪坐催孩子吃。没带孩子的,多数也会在摊位停一会,买笼小笼包或几根油条细心包好,放竹篮里捎回去:屋里还有盼等的馋嘴孩子。再迟一会,或等逛完街市回来再买时,得排上老长的队伍了。

再晚一会,小吃摊前准会坐着几位贪酒的老汉。这几位赶完早市回来,问店家讨个酒盅,从壶里倒上新打的散装白酒,叫上半碟锅贴,要几块茶干,边等渡船边自顾自先喝上二两。有的老汉干脆把酒放在店家那里,下回来时再喝。早先古镇有三五家酿酒的酒坊,口碑销路颇佳。镇里老人俱爱喝。

小镇小吃很多,比较出名有三种:炸糍糕,锅贴饺子,锦纶茶干。炸糍糕用糯米煮熟,切成长宽八九公分四方块,一寸厚薄,往油锅里炸上三俩分钟,吃起来松软清脆。锅贴饺子薄皮肉馅,放在油锅里煎成脆黄色。馅都是事先炒熟了的。最出名的属茶干,出口到东南亚一带。有个从台湾回来探亲的老人尝了一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离小吃摊十几米远,有座水府古庙,四时香火不绝。不消说,下船的行人,准有几位带着香烛祭品,直奔“水府庙”而来。小镇民风淳朴,平日家里遇到添了娃娃、新屋落成、孩子考取大学、做生意小赚了一笔等大小喜事,古镇人总要备好祭品,去水府庙里祭拜一番。神佛菩提,虽有“迷信愚昧”一面,但多数的还是教人潜心向善。古镇依水而居,受过水患,故对水神极为敬畏。但奇特之处是:庙里供奉的不是管水的龙王而是三闾大夫,后又供奉可是佛。佛儒同堂,这实在是古镇人的创举。这可能和家乡文风颇盛有关:“桐城三祖”中的“二祖”刘大櫆便是生老于斯。

在修新庙之前,旧庙里住着一位老和尚。素日穿灰褐色僧袍,戴副细边近视眼镜。不知法名,只知出家前是本镇人,前事坎坷。幼时所见水府庙破旧不堪。几间青砖黑瓦小屋,外间供奉可是佛和三闾大夫石像,佛像周围挂满乡民们敬奉的匾额红帐。老和尚住最里面一间。情窦初开年纪曾求老和尚解签,进去里屋一次。见屋里摆设极为简单:一桌一床一煤油炉子而已。小屋东边有一砖土结构围墙,不高,欲倒还立。围墙里横卧着被锯成几段的百年菩提树,除此满院俱是杂草。。听说领头者两天后暴毙身亡,参与者也多百病缠身。事件不假,但暴毙这事,不一定是伐树所致,多是以讹传讹巧合罢了。头领暴毙后,这棵树木也就无人敢再问津,数载静静横卧那里。至今每年开春时节,残躯里还会发出几颗新绿。

据说当时还准备拆庙。闻听消息的老和尚连夜用铁索捆好佛像,潜入双溪水底。铁索另一头绑在双溪河畔最大的一棵杨树根上。九九年重修庙宇,托水性好的小伙下去打捞,铁索还未完全腐烂。但寻索寻去,石像已只剩下一块,那一块早已被水流冲得远去,无影无踪了。如今在原址重修的水府庙绿瓦红墙、五彩描金,气势庄严恢宏。当年的老和尚早已羽化登仙,往生极乐。不知现在是否还有人记得他?如今接替老和尚的是九华山迎来的另一位师傅。我见过几次,慈眉善目,很是祥蔼。


三、茶馆街市

儿时最喜欢的事是盼祖父上街。祖父健在时,大凡叔伯邻里缺点小东西,都是托祖父去买。每次祖父从街上回来都会带些小吃,分给我们这些孙子。稍大点上学,碰上礼拜天,祖父偶尔也带我们去街上转一转。祖父上街很少乘船,总是沿着双溪河柳荫之下慢慢行走。我曾问祖父:为何双溪河畔只种杨柳,而不种“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垂柳?祖父未答。到了街上,祖父必先去街边茶馆坐坐。古镇上有三家茶馆,俱不大。店门前都有一斗大“茶”字布旗迎风轻摆。祖父常去的一家临近街边,两层小楼,里面摆设不算高档,但也古色古香,是老人闲聊的好处处。祖父进了茶馆,照例是先拿出烟斗,点上旱烟,慢悠悠先吸上几口。再要壶清茶,来盘点心,和相熟老人围坐在一堂,谈论曾经的故人旧事。

还有印象的几次随祖父进馆,总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常听他谈一些关于“刘大櫆、姚鼐、丰乐书院”的趣闻轶事。兴趣来时,向茶馆主人要来二胡,自拉自唱一会。调子是黄梅小调,但词都是他自己编排的。有几次我听得正痴迷,胡琴声戛然而止,只见老先生伏案埋首,老泪纵横。缝他拉二胡之际,茶馆中人都侧目倾听,静谧不语。连茶馆外行人也都脚步轻抬,细声行走。祖父说老先生早年来茶馆只是静静品茶,说话都极少。现在临老了倒放得开,经常唱了。并嘱咐我要记住他的名字。可惜那时年幼,名字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茶馆多数客人都散了的时候,祖父才收起旱烟,慢悠悠踱向街市。古镇的街市分两条。形状像撑开准备射击的弓箭。似箭的这条街属街市中心。早先主卖衣物,现在加了电器、玩具。如弓背的另一条主营菜市,如今也卖些五金、桌椅货物。撑开的弓弦叫汤谋公路,横穿双溪河,属开发区。两条街道俱不宽敞,都是青石街面。街面两侧多是民国时的青砖小瓦旧房。与别地街市不同的是:菜市场小贩大多是四野村民,家中有多余瓜果蔬菜,拿来换些闲钱贴补家用。早市散了他们便匆匆赶回家种地。卖衣物的那条街都是固定人家,多是临街老住户。自家房子在街市,正好用来做些买卖营生。等祖父慢悠悠逛到菜市街时,还有零星小贩在探头张望。因为临近散市,祖父买的货物总是相对便宜。

关于街市,还有段故事。2000年前后,镇政府见街市散乱拥挤,下决心要为民谋福。遂在开发区内盖一新市场。在市场两面盖起洋气的门面小楼。责令商户入驻。但只坚持了几个月,几个月后小镇人又自发回到原来老街,持至今日。有人说是临街商户维护自身利益暗中鼓动。我想说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政府部门在决策时,是不是想个两全之策:既能为民谋福,又能保护下老街文化?毕竟这青石街市留下了无数先人足迹,也寄托着像我等无数游子们的殷殷魂梦……


四、趣事轶闻


我家门外长江水,

江水之南山万重。

今日却从图画上,

青天遥望九芙蓉。

这是刘大櫆吟诵家乡的诗。古镇临江居北,江对面就是杜牧诗里的杏花江南。也有山,但山俱不险峻。年少有过一段时间,总想渡江到对岸看一看。后来因缘促事,真的去过一次。然却大失所望:风景多数眼熟,和古镇并无差异。

古镇建制于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距今六百余载。因当时镇上有一汤姓大族,故名曰:汤沟。没有出现过名震寰宇的将相人物。但文风颇兴,是“桐城文派”发源地。“桐城三祖”之一刘大櫆土生土长,终老如斯。

刘大櫆一生,应用“怀才不遇”四字描述,实为悲情。但在封建社会,这也并不稀奇。少时曾在陈州同学家观其画像:见其手捋长须,怅立双溪河畔,眼观河畔杨柳,似有所思。后观其文,见字里行间多写民之疾苦,偶会对自己所“遇”露“不平”之意。闭卷之后瑕思:就算“遇”上了又如何?余秋雨云:“当峨冠博带早已零落成泥之后,一杆竹管笔偶尔涂划的诗文,竟能镌刻山河,雕镂人心,永不漫漶。”如果“遇”上了,还有机会潜心学术,师泽姚鼑诸人,成就完整的“桐城文派”么?

古镇人崇儒重佛,遇事多怀感恩之心。但若遇不平事,亦会生豪侠之意。咸丰年间,知县史炳荣在刘大櫆讲学旧地,筹资办了所书院。取“丰乐书院”之名,以田租养学。旧址在如今的汤沟小学。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值得一说的是关于书院的一副对联。有个私塾先生,名唤宋小金。看不惯书院多被富门大族子弟霸占,寒门弟子进读名额有限。遂在某天酒后,在书院门上贴一讽刺长联,如下:

书院本众姓公门,痛东福这个狗才,攀缘大族,欺压小家,士子学堂,已作周家饭店;先贤文庙,反为刘氏烟场。教尔曹快快滚登,免得一鞭齐赶出。

局董乃吾乡总领,恨光烈那些狼狈,贪财作弊,见利垂涎。明吃新租,遂教空征梅水;暗吞巨款,致使损溃天堤。笑尔辈洋洋得意,可知八代被喧翻。

“喧”字在家乡意为“骂”字。此联一出,满镇喝彩。被“喧”的诸人欲谋害塾师宋小金。被古镇人提前告知,宋遂隐藏起来,远漂他乡。但至今这幅对联仍是古镇街巷谈资,原联倒没人记了。

古镇毗邻长江,土地肥沃。又因水运便利商贾云集,故历来躲不过兵灾。历经太平天国运动、民国、抗日和解放诸次战争,不一而论。解放后是湖东县治。五四年长江决堤,损失惨重。县政府亦迁至今日枞阳。但古镇人并未气馁,咬紧牙关,又挺过来了。

旧日古镇文风兴盛,今日亦不输旧时。随便走上几处坊间小院,或是在店主商贩身旁,总会看见有几本闲书静立在侧。举一例:有一位世居古镇,名叫吴永生的甲子老人,童年苦难,读到高小便辍学谋生。但凭着对文学一腔痴爱,硬是埋头苦学不论寒暑,写出了一系列散文小说,传为古镇美谈。他第一本散文集出来时,我刚读初中。书名《西窗雨》,序文中说 “有寒屋两间,西窗两扇面朝双溪,得隙每每凝神看之”。后来常想:老先生在看什么呢?多年后写此文时恍然顿悟:老先生定是在看河畔杨柳吧!突然禁不住眼角湿润……

全文至此,好像还没说古镇有什么?又好像说了一些。或许在一千个人眼里就会有一千个故乡吧。每次疲惫归来徜徉古镇青石街道,总觉得时光还没有走远,我还是那个流着鼻涕,跟在祖父后面奔跑的小男孩。别后梦里神游双溪,脑海里总会跳出李清照那句词:“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稿件来源于往期《枞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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