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

我的家乡是位于莆田市城厢区华亭镇紫微山东南麓的后角村。

时光荏苒，经年如流。从出外求学，到在外工作、打拼，不知不觉，我离开家乡已有30多年的时间了。

30多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那当然是沧海一粟；可对于人的一生来说，那却又是一段非常漫长的岁月。尽管时间已过30多年了，但家乡的许多事情，许多场景，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却都始终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田上，烙印在我的脑海中。许多时候，她会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心旌摇曳，心潮澎湃……

家乡的春天非常热闹，非常美丽，也非常快活。

小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最期待、最渴望的是春节的到来。

春节，她既表示过去一年的结束，也表示新的一年的开始（新的春天的开始）。据史料记载，中国人过春节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在我们中华民族所有的传统节日里，对春节这个承上启下的节日，每一个中国人都是最期待，最重视的。春节的节日气氛也是最热闹，最隆重的。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无论你如何繁忙，无论你离家多远，无论你身处何方，都要想方设法，赶回家乡，与家人团聚，与乡亲团聚。即使旅途劳顿，再苦再累，每个人也都乐而为之。

按照旧例，春节实际上只有除夕和正月初一两天的时间。可在我的家乡，春节远远不止就这两天。

每当一到农历腊月，村里四处就开始显露出春节的气息，就可以闻得到春节的味道。家家户户又是请裁缝师傅给家人裁制新衣，又是舂糯米、磨大豆浆，又是做年糕、炸油豆腐，忙得不可开交。除夕的前几天，还要写春联、贴春联，挂大红灯笼……每家每户都把自家的房舍或宅院，布置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极尽喜庆、欢乐、热烈、隆重的气氛。

除夕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围炉”吃年夜饭。一家人都围坐在餐桌旁，大人们一边忙着煮菜、端菜，一边与孩子们一起“围炉”，还给孩子们说说过去一年来一些令人身心愉悦的事，聊一聊新的一年的期盼与憧憬，让一家人高兴高兴，也让孩子们心里充满梦想和希望。

大年初一，一大早，大人们还要出去“逛一逛”，或携带孩子，或独自一人，到宗亲或族亲家里，到邻居或好友家里，向长辈或同辈们行礼拜年。然后，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动，或去看戏，看比赛，或去找好伙伴聊天，或去参加文体活动，或去城里逛逛街市、逛逛商场……

那时候，没有电视、三用机、组合音响之类的现代化家用电器，也没有什么比较大型的“春节联欢晚会”，但春节的气氛仍然不乏热闹。

几乎每一年从大年初一开始，大队部（即现在的村部）都要一连多日或上演莆仙戏、样板戏，或举行乒乓球赛、篮球赛。大队还组织成立了“十音八乐队”，在本大队范围内各自然村之间，慢悠悠地绕行，吹吹打打，各种乐器奏出的声音，和谐而悠扬，非常悦耳动听。这种场景，一般会持续到正月十五“闹元宵”之后，才慢慢停止下来。有的年份，还会断断续续“热闹”到农历的二、三月。

上世纪70年代前后，我父亲才30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由于家里穷，他没有读过书。但凭着他的聪明好学，竟然学会了吹笛子、唢呐，拉二胡、碗胡、尺胡，弹三弦琴等，还会敲锣打鼓，为整个乐队掌控音乐旋律的速度与节奏。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父亲不愧是个“大能人”。在父亲不断的熏陶、感染下，我也逐渐地学会了吹笛子，吹唢呐。长大了，我也自然地就加入到了本大队的“十音八乐队”里，开始为家庭挣“工分”。未成年的我，能为家庭减轻负担尽一点点微薄之力，我说不出，我应该是多么的高兴。

由于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始建于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位于我们村庄后面石门山上的林兆恩墓，历经了400多年的漫长岁月，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还一直处于“沉寂”的状态。来这里祭拜的，大多是来自本大队（本村）或本公社（本镇）、本县的信徒，而且为数也不多。从外地，尤其是从海外回来，到这里祭拜的信徒，更是极其稀少。即使像春节这样的大节日，在林兆恩墓那里，也看不到多少祭拜者或参观者。偶尔会传出的，也就是那么几阵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故此，在我少小的时候，林兆恩墓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情景给我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不知不觉中，初春迈着大步，从我们的身边溜过了。

天气又开始变暖和了，雨水也逐渐多起来了。村庄周围那满山遍野的龙眼树、马尾松，都悄悄地抽出了嫩绿色的新梢。特别是经过雨水淋洗之后，那新梢的嫩绿色，竟是那样的新鲜亮丽，青翠欲滴，是那样的扣人心弦，引人入胜！那林中的空气，竟是那样的清新纯净，温和柔美，是那样的沁人心扉，令人陶醉！

这时候，倘若你能站在山上，向着村庄的方向放眼远眺，那一望无边的龙眼林，简直就是一片嫩绿色的海洋！微风吹过，那龙眼树的枝叶会轻轻摆动，好像在向人们招手致意，呢喃细语……许多龙眼树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扑闪扑闪”地发出亮光，真像是碧绿的海面泛出的粼粼波光，好看极了。这时候，你一定会喟然惊叹：“这不是我梦中所见的龙眼海吗？！”这时候，你一定会忘掉一切，痴迷其中，你一定还会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的春天真是美极了！

时光在静静地流逝着。

村庄西边的小溪，原来的涓涓细流开始逐渐变大了，“哗啦啦”地唱着歌，向着那南面的我们莆田市的母亲河━━木兰溪欢快地奔去。

小溪是美丽的。这种美，是大自然的神功造化与人类的征服改造相结合而产生出来的结果。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最喜欢这涨了春水的小溪。她是我们少年时代学习游泳、嬉戏打闹的最好的去处。

这条小溪的上游就是西冲瀑布（西冲悬崖）。从西冲瀑布的最低端算起，到汇入木兰溪的出口处，按实际长度计算，其总长度可能有8、9公里。小溪的最宽处估计有200米左右，最窄处则只有30米上下。除小溪的少数岸段靠山或原本就是山体下部裸露的岩石、峭壁外，大部分溪段两岸都是用大石块砌建起来的石头岸。这些人工砌建的石头岸，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漫长岁月，也不知遭遇过多少次的狂风暴雨，她们始终都像一根根的大缰绳，把无数匹烈性野马牢牢地拴住，不让其跑偏方向一样，把溪水拦在溪道中，让狂奔滥泻的溪水规规矩矩地沿着溪道向木兰溪流去。

人工砌建的石岸边上，大多有面积或大或小的可供种植水稻、甘薯、甘蔗等各种农作物的良田。从这里看到的，我们必然会想到，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先民，为了改造大自然，为了驯服溪水，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的劳动，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古代，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先民，光凭自己的智慧和力气，怎么能够把这么多巨大的石块垒砌起来呢？！

    在这里，我们应该赞美：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先民，真是太伟大了！━━正是他们给后人打下了生存与繁衍的基础，正是他们给后人提供了生存与繁衍的保障！没有他们的付出，就不可能有我们的今天啊！

经过溪水长年累月的冲凿，一些落差比较大、水流比较湍急和流向改变幅度比较大的溪段，自然而然地就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深水潭。在我们家乡的这条小溪里，至少有8、9个深水潭。因大部分水潭的水面比较大，而且深度非常深。据传，这里有几个深水潭，谁都不知道其深度究竟有多少。这些深水潭里的水，靠潭边比较浅的地方，清澈得可以看到底部；而潭里面的，则碧绿得如同蓝色。连村里的成年男子都没有人敢进去洗浴或游泳，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更不敢涉足了。

小溪的上、中、下游，还有4处拦水坝，把溪里的部分水流分别拦入引水渠，为邻村和本村正下、下角、厝尾3个自然村的农田提供灌溉之利。拦水坝后面一般会形成一个或大或小的水池。由于池水太浅，不适宜游泳，但我们不时也去那里捉捉螃蟹钓钓鱼。

小溪里的潺潺流水，也美得令人心醉。那时候，红旗水库还没有建设，除了冬季比较干旱的时候，这里的水流量会小许多之外，其它季节，水流量都还算比较适中，不太大，可也不很小。它们顺着溪床或溪岸，“哗哗，哗哗”地流淌。这里的水全是透明的。即使水深达到1米多，溪床底部的鹅卵石、不规则的块石和在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儿，也依然清晰可见。特别是在近晌午时分，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水面波光潋滟，水下通体透亮，真是好看极了！倘若自己觉得口渴了，还可以直接用手掌把水掬起来，喝上几口，那清甜、凉爽、惬意的感觉，真会令人永志不忘啊!

暮春时节，尽管天气还有点凉，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经常一起结伴去一处名叫“水碓顶”的小水潭玩耍。这个水潭最深处大约在1.5米左右，最浅的在1米左右。这个时候，一般水流都不急，而且水体透明，清澈见底，比较适宜我们玩耍。许多时候，村里的大人们也来这里沐浴、游泳。我们几个不大不小的男孩子，在这里或比拼水下憋气，或打水战，或游泳，或跳水━━即爬上水潭边石头砌的高墙，头朝下往水潭的中心猛扎下去……大家玩得不知有多开心，多快活啊！

那时候，我们国家刚刚建国才十几、二十几年，全国实行计划经济体制，经济建设还比较落后，生活物资，日常用品乃至整个轻工产品、重工产品都非常匮乏。我们经常用水煮地瓜米，或稀得可以“当镜子照”的大米粥、地瓜粥，作为主粮来充饥，时不时就要遭受饥饿的折磨，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苦不堪言。但也正是家乡的这种自然条件，给了我们忘却一切、无与伦比的欢乐，给了我们直面困难、敢于拼搏的勇气！那些旧事，那些场景，至今回味起来，心里还总是觉得甜滋滋、乐融融的。

亲爱的朋友，你说，这么快活的少小时代，这么美好的春日时光，能不让你铭心镂骨，终生难忘吗？！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2005年10月初，那个排号为2005年第19号、被命名为“龙王”的台风带来的特大暴雨，会那样的野蛮恣肆，会那样的疯狂暴虐，它不仅造成了山洪爆发，还引发了泥石流。它把我家乡的这条小溪全线捣毁。泥石流裹夹下来的石头、泥沙不仅把小溪及其所有的水潭填得满满实实，其巨大的能量还把小溪两边所有人工砌建的石岸全部冲垮冲没，许多农田也被严重破坏……幸好在华亭镇党委、政府下派工作人员的强力规劝和组织下，提前撤离并转移了本村所有的涉险人员，才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的灾害事故。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借此机会，我也想在这里恳切地呼吁，并殷切地期望，家乡人民和有关方面能够认真记取这个深刻而沉重的教训，引以为鉴，总结经验，更加积极主动地配合、服从上级政府及有关部门的统一部署与总体安排，认真做好今后的防灾减灾工作，力求把自然灾害可能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如今，随着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与经济建设步伐的加快，国家对生态环境保护力度的加大，同时也随着莆田市城市建设和旅游业发展速度的加快，我们天天都可以过上比往年春节更加热闹、更加美好的生活，我们家乡的山将会更青，水也会更绿，家乡的建设也将会变得越来越美丽！